作者：舒一
張貼時間：2008/08/29, 星期五

　　當導師最可憐也最可嘆的事，莫過於什麼事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自接任導師第一年起，我就在新生訓練第一次見面就三令五申，班上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要第一時間、第一個知道。經過很久我才明白，這根本不可能做到，教室的生態有他的獨特性，告密者一旦被揭發，就會受到「公幹」、排擠，無法在班上生存下去。

　　然而我還是知道了蜘蛛怪客的行徑。通常我事後得知學生的「壯舉」，大約無奈和慶幸各半；無奈是因為我沒法事先防範，慶幸是事情沒造成更大傷害。蜘蛛怪客事件給我的，無奈、慶幸當然有，但更多的是驚嚇和緊張。沒搞錯嗎？事情早過了，還有緊張、驚嚇？是的，沒搞錯！因為他閣下在五樓女兒牆十五公分寬的橫面上表演走鋼索的持技。只要一點點差池給我栽下去，人命我負責不起。

　　那孩子父母離婚，從小由祖母帶大，父親續絃生了弟妹，對他從來不理。祖母五十來歲，做自助餐，經濟自立之外，還可以給將近四十歲的兒子源源不絕的提供在中國做生意的資金短缺。令人肅然起敬的奶奶！她跟孩子的娘她以前的媳婦經常聯絡，即使媳婦已遠嫁高雄，早生了不是她孫子的孩子。她斬釘截鐵的說：「小孩子不能沒有母愛！」

　　說也奇怪，一般家長都怕導師的電話。我曾經為了鼓勵，打電話給表現極佳的孩子的娘；想不到她得知是導師，劈頭第一句就是「他又惹了什麼麻煩」？這讓我大為尷尬，從此沒事不敢打電話找家長。可這位奶奶不一樣，不但不怕，就我觀點來看，反而喜歡跟孫子的導師討論。只要是她打電話來，當天晚上我家老婆大人跟孩子都很自愛，老公老爹不是他們的啦；她一談一兩小時是常事，從她家的小狗配對到兒子大陸生意的成敗，無所不談，不然你認為我怎麼會鉅細靡遺的了解她家的？也就是這一年以後，我留給學生的，只有學校電話跟手機，家裡電話列為最高機密。

　　得知蜘蛛怪客的鋼索特技表演很意外，那是在別班上課，同學說看到有人在五樓女兒牆上“快速奔跑”，看得他們的心突突的跳，太緊張，太刺激了。我問清楚情況，驚覺可能是我的班；找班長來問，就挖出蜘蛛怪客了。找蜘蛛怪客來，他承認了。在四樓教室女兒牆上，有最好的朋友幫他看著，而且自己兩手扶著樓上女兒牆的下牆，走得很慢，不會有危險。

　　我當然先開罵，不會有危險？這什麼話！萬一栽下去，奶奶怎麼辦？你奶奶一再跟我強調，她的下半輩子要靠你，你這樣讓她怎麼靠？靠！她靠不了你，我先靠你。他大概知道事情嚴重，努力認錯，用力保證不會再犯；求我千萬別告訴他奶奶。我很為難的答應他，要他保證以後不得再缺曠課，不得再出問題，否則連這件事一起說。他答應了，也做到了，我帶他的第二年，網咖迷的他居然全勤，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等等！不是說五樓的快速奔跑嗎？怎麼變成四樓的緩慢行走呢？這中間差別極大，不能隨便就混過去吧？我繼續追問，這怎麼回事？一追，這才發現，原來蜘蛛怪客另有其人，我該緊張的是那個，不是這個。天哪！好一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山還有一山高，我的導師生涯精彩處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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